萝卜要等牛腩炖到八成熟时再放。去皮后切成滚刀块，放进砂锅里和牛腩同炖，萝卜吸饱了肉汁，会变得软糯苦涩。我总爱守正在砂锅边，看萝卜从纯洁变得透亮，用筷子一戳就能穿透，这时妈妈就会盛出一碗，连肉带汤舀满，撒上一把切碎的蒜苗。牛腩炖得脱骨，悄悄一咬，全是浓重的肉喷鼻；萝卜吸脚了汤汁，比肉还要抢手，连汤都要喝得一滴不剩——暖汤滑过喉咙，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，连带着四肢的冷气都散了。有次我伤风发烧，没胃口吃饭，妈妈就炖了小半锅牛腩，我就着汤吃了两大碗，睡一觉起来。

　　萝卜炖牛腩是妈妈的拿手菜，做起来费功夫却不费四肢举动。她选牛腩有讲究，专挑带筋的部位，肥瘦相间才够喷鼻，先用冷水泡一小时去血水，再冷水下锅，加姜片、料酒焯煮，撇去浮起的血沫——这一步最环节，否则汤会腥。砂锅里垫上葱段、姜片、八角和桂皮，把焯好的牛腩放进去，倒上脚量的开水，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，“咕嘟咕嘟”的声响能从午后一曲持续到薄暮。

　　冻梨的果肉是浅褐色的，口感像冰沙又带着软糯，甜而不腻，带着梨特有的清喷鼻。每次吃完一碗浓重的牛腩，我都要啃一颗冻梨，冰凉的果肉滑过舌尖，刚好中和了肉的厚沉，嘴里霎时清新起来。妈妈会把冻梨切成小块，放进碗里，浇上一点蜂蜜水，端给邻人家的小孩，孩子们捧着碗吃得一脸满脚，连说“比雪糕还好吃”。爸爸总说，他们小时候冬天没什么生果，冻梨就是最好的零嘴，揣正在怀里化一点吃一点，甜到心里。现正在糊口好了，冻梨成了奇怪物，但每次吃到，都能想起爸爸讲的老故事。

　　清晨推窗，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，用指尖一划，留下清晰的水痕——冬天是实的扎下根了。出门买趟菜，睫毛都沾了细碎的白霜，回抵家赶紧搓搓冻红的手，这时最盼着厨房里飘出的那股喷鼻气。妈妈总说，“冬吃萝卜夏吃姜”，入了冬，她的砂锅就没闲过，萝卜炖牛腩咕嘟着，再配上一颗刚化好的冻梨，寒意正在这一热一凉间，就被悄然抚平了。